十几年前的中国年轻人通过QQ结识了很多朋友，今天，一家反约炮、主打小清新的移动应用想解决90后的陌生社交需求，能成吗？
撰稿|李志刚 唐棵
十几年前的中国年轻人通过QQ结识了很多朋友，今天，一家反约炮、主打小清新的移动应用想解决90后的陌生社交需求，能成吗？
探探创始团队
十几年前，QQ成了70后、80后结识陌生人的渠道。这几年，主打陌生社交的软件也层出不穷，然而没有谁真正解决这个问题。刚刚完成了C轮融资的探探联合创始人王宇和潘滢，希望他们能够做到。
王宇幼时出国，在瑞典生活了将近20年。他在爱立信工作的时候，看到自己的老板在外面创业，心想：“创业不过如此，你找到一个痛点，用技术解决它、能赚钱就行了。”
2007年，王宇和潘滢回国创业。一开始，他的想法很简单，中国人口多，哪怕做偏高端的社区也可以做得足够大。他想先抓住中国最潮的一群人，做了时尚图片社区P1。街拍是P1获取内容和用户的方式，摄影师在北京三里屯等潮人聚集的地方，经过允许之后拍照，将P1告诉潮人，注册后可以在上面看到自己的照片。最多的时候，P1有150个兼职摄影师在十几个城市里做拍摄。做了7年，这个社区有200万用户，日活几万人。每年广告收入上千万元，能活着，但做不大。
“P1的市场推广做得比较好，但是产品做得比较糟糕，互联网真要做成的话，产品是核心。”王宇反思自己过去的失误，他想做社区，却没有想清楚年轻人的需求是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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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为不明白大家为什么要用，为了留住用户，王宇给P1加了很多功能，例如滤镜。他后来醒悟了，“产品要越轻越好，直接把痛点戳穿”。关键，就是找到那痛点。
除了腾讯，中国曾经出现过若干个领一时风潮的社交产品，例如人人网、开心网、微博等等。开心网如果从游戏转向社交，就赢了。因为所有人的好友关系已经在里面了，但它继续做游戏。而微博媒体属性大于社交属性，流量向明星、大V侧重，结果僵尸粉越来越多，内容越来越烂。王宇说：“腾讯为什么牛逼？因为它真的想着如何解决问题。社交除了腾讯做成了，其他的都自己把自己给干死了。”
王宇想到了自己被爱立信派驻北京的时候，孤身一人，想认识异性，但没有途径认识。西方年轻人有社交文化，能在派对、酒吧、夜店，能认识很多陌生人。可是中国没有。他想着，做一款主打陌生社交的软件。这个念头也得到了他的合伙人兼妻子潘滢等人的支持，从P1的数据来看，交友是用户的刚需。
长达7年时间里，P1也尝试过三、四次转型，每次转型花费一年多。王宇他们做过类似微信的IM，等到他们的产品拿得出手、可以推广的时候，微信起来了。“我们做得慢，CEO抓大方向，但是没办法贯彻到产品和技术上，那就是扯淡。”吸取教训的王宇，开始脚踏实地地抓产品、技术。等到做探探的时候，只花费了两个月就上线。
数据图来源：Trustdata
根据Trustdata《2015年中国移动互联网行业发展分析报告》，陌陌日活跃用户呈下滑趋势，探探日活跃用户迅速增长，但双方用户数量目前还不在一个量级上。都是主打陌生社交的产品，探探谨慎地避免自己被贴上“约炮”的标签。
“约炮”只是个伪需求。性教育、社会文化偏向保守的中国不是“全民皆约”。
用户对异性有约会的需求，可能成为朋友，可能成为恋人乃至夫妻，看脸也要看精神世界。没有渠道认识人，是所有单身男女都有的问题；约炮，是更狭隘的需求，尤其女性用户几乎很少——如果手机里有贴上约炮标签的应用，反而有心理压力：会不会收到外界异样的眼光？这会导致主打约炮的产品，男女用户比例失衡，甚至达到9:1。
中国陌生社交做不起来的根子在于，失衡的男女用户比例。有些主打陌生人社交的APP，向男性用户推送带有性诱惑的女性照片来吸引对方，实际是机器人陪聊，用户充值就发性感照片过去，快速圈钱。
探探用户的男女比例基本维持在6:4，和我国人口比例相近。王宇强调公司的运营理念是基本上只关注女用户的体验。王宇告诉「新经济100人」，女性思维和男性思维有着明显区别，“男用户唯一关注的就是女用户的数量，”他顿了顿，“女性关注的可就多了：交往过程中，男方是否体贴靠谱；男性是否用心等等。”
探探创业初期，王宇平均每天要见一个用户，有位女孩子的困扰让他迄今记忆犹新。这位女孩子有400位配对，线下见面了80个，她自己爱摇滚，使用探探侧重于交朋友的功能，但是有些男孩子不怀好意，净想着“约炮”之类的事情，这让她很苦恼。王宇敏锐地捕捉到男性和女性的差异，“女性的挑剔度是男性的十倍，如果男的可以随便骚扰女用户，女用户就会觉得特别烦。”
于是王宇对约炮作出一个定义：在线上决定我们要干什么。这样一来，只要聊天中涉及到“约”及其同类词，探探会机器提示用户，询问女生是否遭到骚扰，如果女生回答Yes，那么探探人工客服会介入调查。倘若发现这人情节严重，立即对他进行封号的处理，而且这个封号是针对设备而言。为了方便女生举报，探探也进行改进。潘滢说：“以前需要点到男生的信息里面举报，要按两次，很多女生觉得麻烦，现在直接跳出弹窗一键举报，之后再一键拉黑。”
探探创始人兼CEO王宇
基于此，探探的客服人员有五六十人，他们采取7X24小时的轮班制度，审核用户资料的真实性和骚扰信息。
探探注册用户1800万，通过人工审核后的注册用户1300万。王宇要求把假得明显的用户去掉，有很多机器人账号的微商去掉，骚扰行为恶劣的用户也去掉，真人照片拍得不舒适的也去掉。
2015年上线共同联系人功能，「新经济100人」使用探探的时候，发现配对成功的1名女性用户与他有2名共同联系人。潘滢说：“共同联系人的功能会让女孩子更有安全感。”
“你不能偷懒，你在用户体验上偷懒、在用户增长上偷懒的话，光增长男性用户、破坏男女平衡的话，会很糟糕。”潘滢说。
探探增加了朋友圈功能。中国没有约会文化基础，社交环境搞坏了，很多用户担心骗子。朋友圈分享生活状态，能够增加信任度。探探的点赞、评论功能更主动，如果用户点赞或者评论就会跳出提示聊天的窗口。
7年社区运营经验让王宇对添加产品功能谨慎：“你最好是用一个一针见血的功能直接解决一个痛点，把这个问题彻底打通透了，再去附加其他功能，否则就会出现1+1=0.5的问题”。王宇在运营P1时搭载了非常多的功能，然而很多都是鸡肋，做探探他就小心翼翼，如今探探主要是喜欢——配对——聊天这样三个流程，没有冗杂的服务。探探的产品负责人是外国人，更偏好产品不要花里胡哨，潘滢他们做活动需要推送消息，他就不同意，认为产品应该是安静的，不能伤害用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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探探模仿国外同类产品Tinder，采取了“滑动”来筛选聊天对象。用户进入探探后，首先面对若干用户的照片，向左滑动表示不喜欢，向右滑动表示喜欢。这一步骤是“配对”，必须双方喜欢，才能配对成功、进入下一阶段：聊天。
若是被误滑“不喜欢”过去的用户，再也找不回来了。这是探探刻意设置的，就是要用户慢慢、仔细滑。王宇的思路是，你不喜欢，再看一遍多半也不喜欢，再推送的话没有效率。探探上线第一个星期，有员工买了新SIM卡，注册新号，因为滑错了一个帅哥。
这是一个看脸的世界。
依托P1，探探导来1万种子用户，高颜值、时尚、有范儿。他们在线下进行地推：首选了北京南锣鼓巷、三里屯、后海等潮人聚集的地方，另一个城市是成都。成都女性更为积极大胆，北京用户如果男生配对成功10个女生，他给其中5个发消息，一般收到2、3个回复；成都的话，会收到5个回复，还有1、2个主动打招呼的。
他们也在学校进行地推，发现效果不理想：2元钱的冰淇淋换来了一群照片显得很糟糕的用户，反而影响次日返回率。叫停学校地推之后，探探开始在微博上做营销：找留几手、黄灿灿等段子手做广告植入。黄灿灿的转发率虽然不是拔尖的，但女性粉丝多、忠诚度高。
做了3个月面向男女的普推之后，他们取消了面向男性用户的推广，只针对女性用户做推广。根源在于女性用户多了，男性用户自然而然会来。
潘滢认为女生选择探探，一是注重平台环境是否干净，另外就是推荐给自己的人准不准。因此探探一直在优化算法，帮助女生找到更心动、更愿意认识的人：数据库要根据兴趣爱好、行业、家乡等参数为用户量身打造匹配对象。虽然探探基于地理位置，但距离这个参数没那么重要。通过匹配用户之间的自选题目和答案，比如喜欢玩哪款游戏或者现在追哪一部美剧等，让女生感到更加安全、浪漫。
探探“女性体验优先”的理念基本保证平均每个用户每天看220张照片，男生看200张，女生看300张，女生的活跃程度远甚于男生。
2014年12月，上线3个月的探探注册用户30万人，日活跃用户6万人，该月完成A轮融资500万美元，投资方是贝塔斯曼亚洲投资基金和元璟投资。2015年初，势头起来的探探涌进来一批垃圾用户，这些垃圾用户和微博、微信、陌陌等的垃圾用户都是同一批，探探赶紧开始反垃圾。刚开始的反垃圾工作比较简单基础，对用户发的消息做简单判断，查看他的信息内容是否涉及到列表里的一些屏蔽关键词，逐渐基于用户的行为进行查封，比如说某个人的喜欢次数非常多，出现异值，就会被列为垃圾用户。“垃圾用户把规则研究更透彻之后，可能更隐蔽，我们最终会发现他们，但有时间差的问题。”探探高级研发经理任贺说。
百度“探探”吧排名前20页的帖子，主要由三类帖子构成，一类是大量用户反映自己的账号被举报而封号的问题；一类是用户po出自己在探探上获得了多少“喜欢”并与自己的照片一起发帖，求交友；还有一类是抱怨软件问题，对自己的配对情况、使用情况不满，以及出现的诈骗问题。举报封号帖子的大量出现，说明平台对于诈骗等行为的监管正在加强，但仍然存在一定用户对软件中出现的问题抱怨，“探探”上的负面现象依然存在。
潘滢寻找反垃圾的专业人才，有些公司对垃圾用户有着明确定义，却是存在一定量级的垃圾用户。这让潘滢感到疑惑，对方解释说：每个季度末为了公司的KPI完全不能清除掉，只有到每个季度初才干掉一批。潘滢说:“我们感觉反垃圾其实不是做不到，而是容忍，我觉得我们没有理由容忍。”B轮融资时，探探清理了一批垃圾用户，让数据曲线出现了一个小的低谷。潘滢觉得在融资和反垃圾之间，选择反垃圾更重要。
2015年7月，探探完成来自DCM、KPCB、光信等家B轮1300万美元融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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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0后谁还上婚恋网站呢？不为物质发愁的时候，他们希望精神世界更自由。探探品牌传播总监周轩羽的朋友是地产公司HR，通过探探和一位女纹身师交往起来。
探探用户平均年龄，女性22岁，男性24岁。探探对年龄限制最低是18岁，现在调整到16岁，因为四五线城市用户结婚更早。使用探探的用户二三线城市最多，其次是一线城市，四五线城市的用户加起来和一线城市差不多。现在，探探日活跃用户250万。
「新经济100人」员工王小宇是90后，他试用探探，两天成功配对了7位女生，主动和其中6位进行对话，4位有回复，还有1位回复说“点错了”。
4位回复的女生中有2位要求加她们的微信，事实是微商。剩下两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个晚上，但因为实在找不到话题而结束了聊天。
陌生社交存在限制，“陌生”带来新奇感的同时，也带来了聊天中频繁出现的问题，经常可能就撞到对方的敏感区域，导致聊天中不愉快的摩擦。
王小宇的朋友在半年前使用过一段时间探探，他在一个综艺节目里看到了探探的广告，下载后使用。他使用了差不多1个月，获得的“喜欢”有近1000个，配对了将近100个女生，聊天的大概不到30个。和女生的聊天内容，主要根据个人信息中所标注出的兴趣爱好，聊得最多的是“电影”，也有女生约他看电影，但是他对线下见面很谨慎。
这是王宇现在着重思考的：如何构筑约会的场景？中国保守的性别教育和社会文化，导致年轻人对约会缺乏认知和技巧。认识之后，也不知道该干什么。
探探合伙人、市场运营副总裁李育炜的家乡在内蒙古一个小城市，他记得那时候在网吧里登录城市信息港网站的聊天室和陌生人聊天。最早是聊天室、后来是QQ，再到论坛、豆瓣等等，80后的潘滢见过无数网友，身边也有不少朋友通过网友见面的方式找到自己的另一半。
潘滢了解一个有效、安全的陌生交友平台对他们那代人的巨大影响，“我们那一代人当年如果没有QQ，很多人就会一生注定孤独”。她希望探探提供的不仅仅是虚拟陪伴，“我们更希望你们两人在现实生活中认识，哪怕你见了面不满意，哪怕见了面聊两句聊不下去，但是你能够大方坦然地回答：这不是我想要的。”
